知网首发链接: http://kns.cnki.net/kcms/detail/42.1812.G2.20221018.1717.002.html

关于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名称,学者和学科管理者思虑已久。起初是从有关学科点所在院系的名称更改开始的。2018年8月至12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组为完成学位办交办的本学科发展报告,开展了一次比较全面的学科调查,发现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学位点大多经历过更改名称,受调查的56所高校平均改名3.77次,最高竟达9次之多。集中的、大规模的院系改名潮有两次。第一次是在1984年至1989年间,档案学尚未进入本一级学科,随着情报学的发展,改名方向主要是将图书馆学改为图书情报学,始于武汉大学1984年将图书馆学专修科改为图书情报学院,此前西北大学、四川大学建系已经使用了相近的名称,此后陆续有北京大学等9所高校分别做出相近的改变。

随着各高校相关院系名称的改变,对于一级学科名称的酝酿思考逐渐清晰明朗起来。可以追溯的明确表达是从2010年教育部启动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修订开始,一些学校提出了与各高校院系改名类似的一级学科命名思路,中国人民大学以学校名义向国务院学位办提交了近万言的将研究生学科专业目录中“图书馆、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和本科专业目录中“图书档案学”一级学科,统一更名为“信息资源管理”的调整建议书。若干高校专家先后在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召开了讨论会,最终未能达成充分共识,学位办给中国人民大学的复函也反映了当年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委员的一些不同意见。

时间给予我们更多理性,共识在反思中逐步形成。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评议组根据大家主导性意见,集思广益,若干高校于2021年正式向国务院学位办提交了一级学科更名报告,包括“信息管理”“信息资源管理”两个方案,经过国务院学位办组织的全国管理学部工作组、全国社会科学学科工作组讨论,广泛听取中央国家有关职能部门、相关高校意见,最终由国务院学位委员会通过更名为“信息资源管理”。回顾这一漫长过程,学科更名历经三届国务院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评议组研究谋划和内外沟通,许多专家学者贡献了智慧思考和真知灼见,实为本学科深思熟虑之举,学人共识之功。

二、开疆之路,攀登之程

一是格局之限。随着图书情报与档案事业的数字化转型,学科对象和研究方法相应发生了变化,管理活动从面向实体转向更加深入内容,图书、情报、档案接纳了更多形式的信息,管理活动进入信息层、数据层,于是学科领域自然而然地扩展到各种类型的信息管理和数据管理。根据2019年定稿的学科调查报告,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点下设二级学科及课程扩展迅猛,方向清晰,直指信息管理和数据管理,已经开设的8个本科专业中有6个为信息管理类专业,14个硕士专业和14个博士研究方向中均有11个为信息管理类专业和研究方向,大大超出了当时一级学科名称内涵。近年来一些高校又在学硕、专硕、博士教育中增设数字人文、数据管理、文献与文化遗产保护等专业,还有本科未来数据人才计划项目、数字文化本硕博贯通项目等。显而易见,大量新建专业和配套课程、教材已经突破了“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的概念范围,一级学科名称难以容纳二级学科之实,而一些高校在自设上述二级学科时也时常遭遇“超出学科范围”的质疑和指责,在名分不够清晰的情况下顽强生长。

二是生源与规模之困。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面向社会信息化进程的转型和扩展信号并没有全面真实地传导到社会各方面,一些公众和大学依然惯性地认为这个学科的培养目标只是图书馆、情报所、档案馆的业务人员,对于此类专业人员的职能也存在比较严重的刻板印象,从而影响到本学科的生源数量和质量,对本科招生的冲击尤为明显。近些年高校本科招生改革的措施之一是大类招生,尊重学生的专业选择,对于学生在校期间的转专业要求也给予更多满足。很多高校的图情档专业和公共管理、工商管理、经济、法律等热门专业归为一类招生,学生在大类中自由选择,本专业吸引力相形见绌,导致很多高校生源有相当幅度的下降,有的甚至连年“腰斩”。进到我们学科门里的学生在二次选择专业时总体上出多进少,甚至是净流出,成为困扰本学科发展的一大难题。于是,一些高校转而以“信息管理”或“信息资源管理”之名招生,这种做法虽有些效果但出之无名,也不合规。据调查,近十几年来,全国图书馆学和档案学本科每年招生共约2000人,且大多处于较低分数线水平。另据2019年学科调查报告,全国图情档学科在校学生中本科生占74%,硕士生占22%,博士生占4%,据此我们大致可以估算出全国在校学生总数,这个规模的确禁不住继续下滑了。与之形成反差的是本学科学生就业一直处于高位,一次就业率保持90%以上,有些学校接近100%,这种供不应求的状况在一定程度说明公众囿于名称对这个学科价值的认识不足,这是很多院系负责人呼吁更改一级学科名称的直接原因之一。

2018-2019年图情档学科评议组专项工作组在对国外本学科情况的调查中,也发现了他们从生存窘境中寻求出路的轨迹。20世纪80年代末期以来,在社会信息化等因素影响下,传统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高等教育面临多重危机,美国出现了学科关闭潮,从1979年俄勒冈大学图书馆学院被关闭,到1990年代先后有10余所大学的图书情报学院被关闭或被其他专业吃掉,包括开创了“理念”与“实用”两大旗帜的芝加哥大学图书馆学研究生院与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服务学院,令人唏嘘。同时一批知名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院系纷纷改名为信息学院、信息管理学院等。深入调研世界顶尖的50所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院系发现,国外此类学位项目中增加了大量的信息相关项目,原来的名称已无法涵盖新的学科群。1990年后的51所认证学院中,26所采用“information science”(信息科学),22所采用“information studies”(信息研究),1所采用“information management”(信息管理),1所采用“information service”(信息服务)命名。对国内外400所图书情报院系的跟踪调研发现,本学科改名已成普遍趋向,保留图书情报或档案的院系已微乎其微。据调查,改名后的相关院系在招生和培养方面有积极的变化,很大程度扭转了此前的发展困局,成为信息时代重要的人才培养基地。院系更名浪潮直接催生了信息学院运动(即iSchools运动)。2003年,美国七所著名的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院系正式提出iSchools运动,致力于将传统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教育扩展到以信息、技术和人的关系为核心的研究、教学与实践领域。iSchools倡导的新的三个学科方向是数据科学、数字管护和数字人文,体现了本学科向数字信息资源管理扩展的动向。

以“信息资源管理”命名一级学科,相比“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而言,更加具有时代特色,符合信息社会的国家战略和人才需求,可以合理地向信息管理、数据管理方向开疆扩土,进入国家信息化战略主战场的开阔纵深地;更加厚重包容,担当建立并完善当代信息资源管理理论体系和方法体系的历史使命,进一步丰富和扩展学科内涵,夯实学科基础;更加严谨自洽,在信息资源管理的框架下设计和建设体系科学、逻辑严谨的二级学科,形成内涵清晰、方向明确、关系合理的一级学科体系架构;更加守正创新,在继承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一级学科25年深厚底蕴的基础上,与风起云涌的信息化大潮产生更多连接点,赋予学科扩展创新的空间和责任,促进一级学科总体实力的提升。

三、守土之责,创新之任

一是忧虑传统二级学科的弱化。很多老师担心因为图书馆学、情报学、档案学从一级学科名称中消失,会减弱这些学科的实力和影响力。其实这种忧虑并非都来自学科名称的改变,一项用民族志方法所做的调查表明,三个二级学科的青年学者都有人表达了对学科萎缩、被替代、被兼并、被边缘化甚至消亡可能性的忧虑,这些忧虑并不是由一级学科更名所引起,而是潜藏在学科现状中。恰恰是受调查的这群青年教师更强烈地呼吁更改一级学科名称,希望从困境中杀出一条血路。的确,我们沿用了25年的一级学科名称非常清晰地表达了所属二级学科的存在,有利于人们直观了解这个一级学科的内容。然而它的弊端也来自于这种命名。在研究生学科目录中,一级学科是学科门类之下的学科群,二级学科是具体专业,迄今四版研究生学科目录中,除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学科之外,别无将二级学科名称相加罗列的一级学科名称,这并没有妨碍所属二级学科的健康发展。比如金融学、统计学是应用经济学之下的二级学科,美学是哲学的二级学科,会计学是工商管理的二级学科等等,都有相当的公众知晓度、热度和学科实力。每一个二级学科作为一个专业,都有相对独立的建设任务,汇合起来形成一级学科的存在价值。

二是根据“信息资源管理”起初的含义,认为不能涵盖图书情报与档案管理,不如“信息管理”好。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希望选择一个理想的名称,而“信息管理”一直是首选,这个概念简明清晰,与国际同学科称谓一致,这一次图情档学科评议组向全国管理学部工作组也是首推更名为“信息管理”方案。然而和十几年前情况相似,一些学科不赞成这个方案,这一方案没有得到规定的票数,我们如果不修订方案,就只能维持原名称不变,长期以来的困扰仍将继续。随着更多学科数字化转型,增加数字信息管理、数据管理方面的知识,进而把“信息”“数据”看作是他们学科知识的组成部分,未来再调整的可能性难以估计,所以这一次向前走一步非常重要。

三是疑虑一级学科更名治标不治本,新的名称并不能真正解决学科的生存和发展问题。笔者认为这个想法有道理,名称从来不能解决本质问题,无论多么热门的学科都有办好办不好之分,也大多有撤点的情况,实力才是支撑一个学科健康成长的根本条件。一级学科更名,赋予它新的宽度与深度,赋予它扩容的可能与合理性,有可能缓解规模困境,同时也提出许多新问题新挑战。一级学科更名,不止于名,我们应该把它看作学科新征程的开启,谋篇布局,蓄势集能,推进学科科学规划,趁势而上。我认为目前要做的事情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二,研究信息资源管理一级学科的基本框架。可以说,一级学科的总体实力由二级学科汇合而成,如何规划和建设好二级学科是具有实质意义的大问题。2022版学科目录的一个重要变化是没有发布统一的二级学科目录,同时发布的新版《研究生教育学科专业目录管理办法》第五条规定,二级学科与专业领域,由学位授予单位按有关规定在一级学科或专业学位类别学位授权权限内自主设置与调整。第二十一条规定,二级学科与专业领域设置备案办法另行制定。对此,我们可以理解为给了学位授予单位较大自主权,这样一来,在“信息资源管理”这个宽广的领域中,二级学科的设置和内涵界定有了多种可能。建议学科评议组引导信息资源管理学术共同体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一问题,根据本学科的科学内涵,瞄准本领域的重大需求,确立专业设置的基本原则,优先发展核心专业,着力打造特色专业,在一级学科内形成若干具有相当体量、质量和影响力的拳头专业,以及一批具有发展潜力与活力的特色专业。防止不适当地追逐热点导致二级学科过于杂乱,混淆稀释“信息资源管理”的科学含义和学科结构。

①本文引用的2019年学科调查报告由闫慧等人执笔,国外调查报告由司莉、裴雷等人执笔。

③闫慧,韩蕾倩,吴萌,韩艳芳. 图书馆学、情报学与档案学 2029 年发展前景研究[J]. 图书与情报,2019(6):9-16

<p mp-original-font-size="16" mp-original-line-height="25.600000381469727" letter-spacing:0.5440000295639038px;text-align:justify;line-height:25.600000381469727px;"="" style="padding: 0px; margin: 0px; font-family: 微软雅黑; color: rgb(34, 34, 34); outline: 0px; max-width: 100%; box-sizing: border-box; clear: both; min-height: 1em;">

作者简介:冯惠玲,教授,研究方向为档案学基础理论、电子文件管理、数字人文、数字记忆,Email:fhl@ruc.edu.cn。